115号还是115号,院门、院落,照例陈旧着,比以前更陈旧了。
秋日的暖阳,慵懒地照耀着行人、商店和小摊贩,也照耀着陈旧斑驳的育才路115号。
陌生,一种浓重的陌生,强烈地撞击着我,以至当我走近那灰色的墙面时,心里有种七上八下的深重忐忑。
物是人非,物是人非啊。
这里,曾经是我多么熟稔的地方;这里,曾经是我在这个城市的不二去处。在这里,我们一起吃饭,一起聊天,一起打麻将,共同消磨了生命中的多少个岁月啊。
一起聚餐,只要有你,餐桌上一定有趣热闹;一起打麻将,你押韵顺口适时的“三对门“八倒后”“两拐一簇”,让我新鲜羡慕了好久。
曾经,亲戚堆里,你德高望重,晚辈们对你尊敬有加,没有人会质疑你的任何说法,而我,作为一个懵里懵懂的后来者,却常常跟你“顶嘴”。
这世界上,哪里有什么完人啊,在我看来,你也一样。
我觉得你有不对的地方,立刻当面说出来,奇怪的是,这样的我,却并没有招致你的反感,我们再见面的时候,也不会因此而生出任何罅隙。
好多晚辈都喜欢你,喜欢你的谈吐,你的幽默;喜欢你做的饭,你炒的菜……还有你擀饺子皮的功夫。你擀起饺子皮来,真叫又快又好;你调制的饺子馅,让不吃肉的人都对肉饺子垂涎三尺。
认识你之前,我不会做饭,后来跟着你,也学了好几招,比如会做岐山面,会擀饺子皮。
要说,这世界上会做饭的人多得是,想来也并不稀奇,但作为大学教授的你,不仅会做,而且能够绘声绘色地讲,这个,对我这样的菜鸟来说,自然宝贵。
对于万事万物,你都有钻研精神。比如你在开车前,一定会先将有关车的各种理论知识掌握的非常周全,不像我,即使开着车,雨天找不到雨刷,晚上找不到车灯。
年轻时的你,曾经辉煌过,可惜辉煌却没有太持久。这跟你个性中的清高、傲气不无关联。
你很有才华,但才华这东西,不见得带给每个人的都会是好结果。
其实,怎么过都是一生,而具有研究精神的你,做个教授,可能也才更加合适吧。
你很爱你的孩子,甚至在我看来,爱的有些“过”。比如你可以为了孩子,大周末的呆在家里专门做饭,这事放在我身上,可就不大能做得出来。
你的女儿现在也有了孩子,她吃起饭来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难缠,犹记她小时候,你满房子追着她吃饭的情景,然而才没几天,她可是已经在追着她的儿了。
生活不知道像什么。有人说它像条河,有人说它像幅七彩画。高尔基说:“这世上的事情,就像一个瞎老婆子织的花边一样……”而我们又能指望,一个瞎老婆子,能织出什么像样的花边呢?她不是丟针就是掉线,不是丢三就是拉四,时常,也就将花边织成了四不像。
你退休三个月不到,却被发现患了病,这病来得排山倒海,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留给我们大家。你离去的那天,天蓝格盈盈地,没有一丝云彩。我想那织花边的瞎老婆子,一定是偷偷躲起来睡大觉了吧,不然,怎么能把好端端的生活,织出这样一幅让人伤感的坏模样呢。
又是十月。又是一年。天堂里,愿你平安、快乐。
2015-10-16
舒敏,1992年毕业于西北大学哲学系。现供职于某文化单位。有作品散见于各大报刊,有散文入选《2014陕西文学年选·散文卷》。出版有个人散文集《梦里乡愁》。
《梦里乡愁》 舒敏著,东方出版社2015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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